白水行

【摘抄】《最后的旅程》莱戈拉斯出场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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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都碎透了。震撼到无以言说。不愿意做一点评论去糟蹋这篇文。

借用文中的一段:你自己就是承诺,你在这里就证明了一切,我依旧可以看到我的王国,就伫立在你的眼睛里,我为了夺回我的土地征战了多年,但是,直到我这一击是为你而发,让你继续战斗,我才明白自己不虚此生。

    因为他是最好,他无可替代。

    身为写手最直接的绝望来自于本命,我恨不得把全身的血和肉都拜奉,而事实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了解他,无法写出他的想法,无法准确地表达他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好,但是看到他的一瞬间,哪怕是一个名字,哪怕是一个意象,只要有一点点他的影子,都会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满心都是,天哪太好了,他是这样存在着的,我居然还有这样的荣幸,可以看看他。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我就被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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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灵对马低低诉说了几句他自己的语言。然后才对伊欧墨解释:“阿诺德对我来说很重要,它陪着我走过了最艰辛的道路,我到现在还感谢你呢。不过我最后决定把它送给吉穆利,矮人还是跟从前一样骑马很困难,我不忍心让他跟唯一的马朋友分开。”他自己笑得出了声。“不过你可别跟他提起这个,他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通过一场赌牌赢得了阿诺德,一直为此得意洋洋呢。” 

“我要去的地方他不能,也不可以跟着。”莱戈拉斯回答。“那个地方,我不得不说,任何人都不可避免要单独去。” 

 “我是埃斯特尔(希望)。”他说,这个名字让精灵抬起了眉毛。 

“我并没有不适。”莱戈拉斯轻轻说,尴尬地躲避他的注视。“谢谢您收留我。抱歉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要是我有别的办法减少我那已经身负重担的父亲的担忧,我是不会来的。” 

 “这又不是你的错。”埃尔隆德说。“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邪恶的力量,总是毁灭最美丽的事物。我知道你的心是很坚强的。但是我们能够忍受的也只有这么多而已,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已经承受了多少。虽然就好像我永远也不会了解她看见了什么,遭受了什么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心碎成了这样还依旧支撑。但是我却能了解,没有人是战无不胜的。莱戈拉斯,你的身体可以很强壮,但是意志才是我们最后的武器,同时也是我们最大的弱点。倾注的泪水跟汹涌的鲜血一样,对我们是致命的。” 

 “坚强仿佛更加容易些。”精灵王子嘲讽地说。 

  “你可以两者都试一试。”埃尔隆德回答。 

 母亲从前说我很美。他想起来了,也想起来自己多讨厌这说法。他年轻而爱发脾气,满脑子英雄的传奇故事,他说他要一个疤,甚至两个疤。不用很恐怖的那种,只要小小的,让他看起来够勇敢就好。她笑话他,然后又说他很美。 

莱戈拉斯睡意朦胧地微笑,叫醒了他,让他在埃尔隆德发现之前回房去。孩子也对着他笑,心里知道一切都好了,就像他早就预料到的那样好。 

 

 “我们相识在战乱年代,”莱戈拉斯说,“我想小心谨慎是明智的。我们都曾经这样。我记得,”一个笑容浮现在他嘴边,“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面时,你是怎么看着我们的。”   

  精灵压低了声音,模仿着伊欧墨那个郑重其事的语调,“你的头要是再长高一点,离地面远一点,我早就下手砍了。” 

 “我很敬佩朋友间的忠诚。”伊欧墨告诉他,“而你这辈子交的朋友也够奇怪的了。一个矮人、几个人类、霍比特人、巫师还有一匹又肥又老的马。而现在,当你用你那致命的弓瞄准我以后没多久,又跟我一起吃起饭来。可见你交的真的都是些奇怪的朋友。” 

  “我明白,”莱戈拉斯笑出来,可是眼中忽然有一种暗淡的神色一闪而过,很难让人忽略。“我明白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莱戈拉斯问,眼睛扫过三个当事人。 

  “那个人类——”指挥官开口,却被打断。 

  “用通用语,”莱戈拉斯简单命令,“如果要指控这个人类,就必须让他明白对他的指控是什么。” 

  “他们在酒店里起了争执,殿下。”指挥官立刻改了用语,解释道。“这个人类说我们精灵是胆小鬼,不提供帮助,只会逃离这个世界。我们的士兵只是觉得应该捍卫大家的名声。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他们决斗起来了。” 

“决斗,”莱戈拉斯冷静地转向他们的违规分子,“你不应该在意这种风言风语。要是有什么能替你说话,应该是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行为,而不是这种令人难堪的冲突。”    

“我很抱歉,”士兵说着,吓得后退,“对不起,殿下,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我想我要试试看‘大步’,”莱戈拉斯笑着,一个劲摇着头,“我很惊奇自己还会感叹时光流逝。” 

 “我欠你很多,”莱戈拉斯重复,这一回模仿他父亲,幽暗密林国王那种坚决的语调,“我不能忍受拒绝。” 

他很少说话,笑得就更少,也许是害羞,更也许是故意的、技巧的有所保留。埃斯特尔方才见到的欢声笑语根本是罕见的事情,人类很快将这解释为,他们的见面让王子感到很意外,而眼前这个冷漠的,有些生硬的他才是本色。

  “那你都经常在哪儿啊?”伊欧墨问。 

  这个问题使得莱戈拉斯也跟着困惑起来,“这儿那儿的,到处走。”他想了一会才回答,意识到这一点他自己也很吃惊。 

  “好似一片风中的叶,”伊欧墨颇具诗意地说,“很讽刺,来自森林国度,却没有根。”    

  莱戈拉斯看着他无力地笑,对自己流离失所的灵魂也感到同样迷惑。

  “没关系的。”莱戈拉斯对他小声说,“它的一生又长又丰富多彩,这么结束并不完全是坏事。” 

 

  “走好。”莱戈拉斯对它低语,手指在柔软的鬃毛间穿梭着。“我算不上很有信仰,不过他们总是说新的开始最令人期待。我相信,对你来说这就意味着你会拥有数不清的燕麦、大麦和荞麦,多得你可以在里面游泳,我的朋友。你可以不停吃,直到吃睡着了,醒过来就变得跟牛一样胖,还跟座狼一样快,快得人间的一切都追不上你。” 

那匹马用亮晶晶的眼珠子望着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还挺让人妒忌的呢。   

  “我马上会跟你在一起的。”他小心翼翼一字一句地说,说出来的感觉倒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尴尬。一旦他说出口来,他的恐惧和认知就这样被释放到了空气中,沉淀为一种奇异的事实。    

  “你买的不是方便,而是负担。”伊欧墨在几个小时前指出,“这马都快不行了,瞧我说的对不对吧。你启程时我会另外送你一匹的。” 

  “它还能顶用的。”莱戈拉斯对伊欧墨保证,“它会做它该做的事情,会带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并不需要,”对方细微的声音回答。“我的陛下……你自己就是承诺,你在这里就证明了一切……”他声音随着他鼓起最后一口气而颤抖。“我依旧可以看见我们的王国,就矗立在你的眼睛里。我为了夺回我们的土地征战了多年,陛下……但是,直到我这最后一击保住了你的命,让你继续战斗……我才明白自己不虚此生。” 

莱戈拉斯反射似的抬了抬下巴,这样的语气让他有种叛逆感,因为让他想起父亲。 

  “你的眼睛因此而变苍老了,”莱戈拉斯说,“不过我们还能指望什么呢?要什么东西都保持不变,是一种奢求。” 

  莱戈拉斯把信放在他身边,好奇地看着人类,“我有十五年没见你,可是我认得出你。我敢肯定你不用担心被遗忘。” 

  “不,这是我最好的一面。”阿拉贡回答他,微笑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因为我见过你在你的人中间是怎样的。他们敬重你却摸不透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快要死了,因为你爱得太多;而现在,你是死的,因为你根本不爱。我见过别人也会这样。害怕失去。你认为只要你不拥有,就用不着失去。” 

 “你要公平点,”莱戈拉斯说道,并没有试图否认,人类总是比他自己还看得透彻。“好多人死去了,我才学会这样的。” 

  “但是这样活着,”阿拉贡指出,“难道你不觉得你已经失去了吗?”

 

他坐起来,把头靠在床头让那一阵头晕目眩过去。然后闭起眼睛用手摸着脸,手指滑过纠结的头发,他因此不高兴地做鬼脸:即便是快要死了,也不能做野人啊。 

 

莱戈拉斯听说过这叫做“破”马。但是他以前从来也没见识过,或者说从没见识过这样的。这里毕竟是罗汉,是骠骑之国,它的传奇与文化便是以这种舞蹈为基础的。精灵们习惯跟他们的马说话换取服从,聪明而没有任何痛苦,当然啦,结果也差不多。然而这“破”的精神却很伟大很动人。 

 

  “我的心本来正在愈合,”莱戈拉斯故意这么说,“没料到你从马上摔下来却让它掉到我胃里面去了。” 

 

 伊欧墨笑着“嗯”了一声,“哈,我猜你明白,你很有可能花上一辈子,也不见得可以得到一个人好像马那样的忠诚。很神奇,是不是?为什么这么美丽的生灵可以在上一刻还强烈拒绝你,然后又在突然之间就完完全全属于你,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有的人会说,这是真的把马的意志‘破’开了。但是我认为不是这样的。我认为‘破’是一种彼此的感受,而且你们两个就这么绑在一起了。在某一刻,可能短得眨一眨眼睛就错过的一刻,从此你就发现你们两个已经互相属于对方,只有在对方存在时才能是完整的。” 

 

  “啊,我只不过是个临时的信差嘛。”莱戈拉斯淡淡说道,“这都是我们国王惹出来的,我ada。他做事非常实际。我既然老是在四处跑来跑去搜集情报,人们也总是会问我会不会经过某处,可不可以给他们带这带那。因此国王就决定给我两份差事,反正我总是要干这些事的。”    

 

  “干得不错,埃斯特尔。”他沉思着说,“看来我们都能够幸存下来。

 

“什么?!”国王大嚷,“瞧你干的好事!女人!”国王嘴里冒出了一连串听不懂的诅咒话和脏话,这些话在莱戈拉斯听来,比他自己会说的三种语言都要有派头得多了。骂得好。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可以听见他们低声说话。他本能地继续闭着眼睛;被抓住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敌人清楚你的一举一动之前,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 

 

  啊,那枚该死的魔戒,莱戈拉斯那时想道,它冒出来让我们学会了解自己的愚蠢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就跟以前一样,莱戈拉斯想着,转过身来开始收拾东西。护戒队的组成是一种近乎可笑的自杀、一种疯狂的希望,成功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但是至少他知道自己可以尽力让他们都活着,即便只不过是稍微长一点。 

  作为一个战士,他一心渴望能够有更具战斗力的成员。但是这些人疯狂的乐观精神也一定程度上唤醒了他心中隐藏着的那种浪漫理想主义,他对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熟悉。也许能行也说不定。奇怪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何况,”莱戈拉斯继续说,“这没什么好悲伤的,能在和平时期死去,难道不是已经是一种幸运了吗?” 

  

  “这也同样使我痛苦,”莱戈拉斯说,“我不能忍受离去。不论我去哪里,我依旧是我。我无法逃避自己。虽然我可以设想维林诺也有阿夕拉斯草抚慰心灵,我却不相信自己能够从那种依旧清晰的痛苦中解脱释放出来……我没有办法就这么把自身的一部分扔掉。” 

  “伊欧墨,”他静静沉默了一会,叹气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说服任何人,难道你以为我没有想尽一切的方法?寻找一切我能找到的点滴的希望?我需要靠自己活下来。只有这样,我才能孤单一人活下去。因为我最终就是会变得那样的,孤单一人。如果我没有办法自救,那么我情愿逝去。因为无论是伊利萨,或者别的什么能够安抚我荒唐悲哀的人,都不会永远在我身边的。我选择来到这里,因为罗汉曾经是我的噩梦,我最艰辛的磨难。如果在我这里也找不到自己的力量,那么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放下死者,塞尔顿这样命令。 

  只要他们能放下我们。莱戈拉斯想。 

  是谁曾经拥有你呢?他寻思着,伸手去碰那铠甲,在那个我不能追随而去的地方,是谁在陪伴我的朋友? 

 

  “别这样笑。”莱戈拉斯怒气冲冲,“让我感觉好像……我不知道,反正,别这样笑。” 

  “好像败给了我?”阿拉贡问,一边无辜地对精灵眨眼睛。 

  “好像我马上要揍你。”莱戈拉斯反驳,“给我坐下。” 

  人类可以听得出来,在他那种自以为已经掌握了的,愤怒冷漠的语气之下,隐藏着一种挣扎着的、安静的悲伤。 

 “你让我用什么起誓,我就用什么起誓。”莱戈拉斯淡淡地说,往门口走去,对着人类温暖地笑,“好好休息,埃斯特尔。” 

  莱戈拉斯握紧的拳头猛地敲打在床上。“我根本没想过要到这里来忍受你怀疑的目光,也同样不想忍受阿拉贡的同情。我不想让我最后的日子白白浪费在禁闭的围墙之内,我想要到外面去,想要独自一人待着,不给任何人负担。你所要做的就是随我去,别管我,当作没看见而已。给我一匹马也好,让我徒步离开也好,我不在乎,就让我走吧。” 

   

  “我谈不上认识他,”男孩颤抖着说,“但是……但是真的很让人难受。” 

  “看在老天份上,”国王皱着眉头嘟囔,“你振作点好不好?他还没死呢。”    

  “我只是想起了他从前的样子,”赖恩说,“在敌人堆里敲来敲去的。”

  “精灵是不敲的。”艾维亚温柔地,轻轻地说。 

“可是,我的天哪,”赖恩继续说,对于国王的恼怒一点都不自觉。“他总是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就在塞尔顿国王身边,利用他精灵的感觉给我们示警,陛下。您知道精灵本来可以去那个海湾,可以随时离开的,这场战争不用他们打,陛下。可是他却在那里为了我们而战,您不会知道的,失去一个总在不停给予的人,是一种怎样的损失啊……”他吸了吸鼻子作为长篇大论的句号。    

  你的剑。他想。你总是随身带着它,一遇到危险就仰仗它。就让我成为你的另一把剑……    

 

他的手抖了一下,把拔下的箭扔进自己箭囊——也许过一会儿他会用得到。 剩下那支,他这回用了小心翼翼的手法,因为方才那一下他干得并不漂亮。 

 

  “我讨厌令你失望。”走着走着,莱戈拉斯忽然说。 

       “你讨厌失望,如此而已。”阿拉贡笑着说。

  

  耗尽一生的战事,最后一场战役曾经在这里,在罗汉的平原上打响,它经历了挫折,经历了转折,最后终于画上句号。而这里就成了他最后的旅程。这片土地上曾经记录丧失,也记录胜利。当他死去时,我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前者还是后者。但是不论是哪一种,这都是一个结束。因此他的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奇异而深刻的解脱。

 

  到罗汉来。来跟他道别吧。 

 

    “会很难受吗?”伊欧墨问。 

  “不会,”莱戈拉斯回答,微笑着,“这就好像睡觉一样,结束了一生中漫长的一天,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做过了的,和没做过的事情。” 

 

  “死亡,”伊欧墨飞快回答,“你是否害怕死亡。” 

  “不怕我自己的。”莱戈拉斯淡淡地回答。“要是连这个都害怕,就好比害怕夜幕降临、太阳西沉;我们总不能指望降服天神吧。不,我不害怕自己的死亡,一点都不怕。”    

  “但是,别人的死亡,与你自己的死亡并没有什么不同。”伊欧墨指出,“你知道他们会死,就像你一样。既然理解这同样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你却如此害怕别人死去呢?”    

  “是的,”莱戈拉斯赞同,“这就是谁先走的问题。如果我也有同样的命运,我的选择是,不再感受悲痛。” 

 “谢谢。”莱戈拉斯认真地对他说。伊欧墨早就知道这个精灵有那样一双眼睛……看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那眼睛里的感激充盈得满满的,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你知不知道,”伊欧墨轻轻说道,“人们可以因为曾经在一起战斗而彼此联系在一起?你是罗汉的一部分。你曾经在最危险、最黑暗的日子里陪伴着我的子民,而我却不在那里。你跟我们一起经历希望、绝望、还有胜利的时刻,你是我们的一分子。你明白吗?你跟我们是无法分割的,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跟你其他族人有所不同。我不会假装自己能够理解你为此付出了多少,但是我们是感激你的。我至少可以为你做这些。我的目光并不是怀疑的,莱戈拉斯。我们因为你在这里而骄傲,在你战斗之时也好,在你离去之时也好。因为这就代表着,我们也从此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国王轻轻说,“难道这世上万物都不知道有一颗心快要碎了?”    

  “也许它们是知道的。”赖恩望着窗外的大地简单回答,“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一切都如此完美。” 

 

  “我们去放松放松,骑骑马,”伊欧墨宣布,“你觉得这主意怎样?”  

  “哦,这很好,”莱戈拉斯回答,眼里有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可以感觉到精灵在盯着他看,他睁开眼来,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神情面对那嘲讽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呢?”伊欧墨问他。 

  “生命,”莱戈拉斯喘了口气,露出了一个雅致的笑容,“你看起来活得很美好。”   

  “你也是……”伊欧墨略带犹豫地回答,惹得精灵笑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你需要的。”伊欧墨快活地对他说,“你需要一个女人。”  

  莱戈拉斯笑了。“我想我需要的是一种特别的石头。不会死,同时又有趣,又让我着迷。”    

 “不,”伊欧墨纠正,“你爱他们,只是讨厌他们会死。” 

   

  “这话倒很公平。” 莱戈拉斯吸了口气,让自己倒下去躺在了地上。他把耳朵贴着泥土,闭起眼来享受着这种贴近的亲昵感。他美丽的金发在他脸畔飘动,微弱的夕阳之下,与大片金黄的麦穗融为一体。 

  伊欧墨看着这甜蜜而悲凉的一幕,如此美丽却又同时如此孤独,他只知道这一切将是如何短暂,精灵看起来已经精疲力竭,简直已经区别于其他生存于世界上的生灵,而成为这土地的一部分了。    

  “多么美妙,”莱戈拉斯喃喃低语道,“大地给予我生命与爱,而我将要用自己的身体滋润这泥土。” 

   

  伊欧墨缩了一下,“这种想法让我痛苦。想想看,我得把你埋在地底下。我们的朋友来到这里,看见此地的鲜花与草木,而那些都是你的肉体幻化而成的,在他们脚底下的,就是你。”    

  “也许我更喜欢变成杂草。”莱戈拉斯说,睁开疲惫的双眼,却依旧带着笑意。    

  “你累了。”伊欧墨安静地说,站起身来,伸手给精灵。“回去吧。”

 他还穿着战袍;这很不像他,真的,他通常不会忍受身上沾染尘土,哪怕只是多那么一小会。但是此刻他不愿意去清洗,就好像不愿意时间往前走。 

  他清楚记得战场给他的那种奇异感受,他可以通过薄薄的靴子感受得到。砂石之下的大地原本是坚硬而洁净的,但是一旦到了剑气相搏,死伤无数的时候……血与尘就凝结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特殊的泥土,把一切尽数沾染。 

  幽灵与记忆。 

  胜利是令人振奋的。是的,莱戈拉斯想道,闭起眼睛来回忆那个仿佛静止下来的一个瞬间,那胜利一刻。起初是忐忑与不安,一切可能向好的地方发展,也可能向坏的地方发展,空气的变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然后天空就炸开了,一浪一浪,把索隆的溃败和绝望磨成碎片。    

  但是在那一刻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如同一场噩梦。是命运又在玩弄他,提醒他,让他不要忘记永恒孤独才是他的宿命。别犯错。命运仿佛对他说,我并没有放过你。 

  “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要跟个精灵死在一起。”吉穆利曾经这么说。 

  “那么跟个朋友死在一起怎么样呢?”莱戈拉斯对着他若有所思地笑。

  矮人沉默了一会,深色的眼睛里有一丝感动。“嗯,”他点头道,“我可以。”    

  其实那是一种解脱。他想道,就这么站着,等待世界末日。一开始他还以为他只是习惯了战争,学会了冷静,但这不是全部,他内心深处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东西,承认这一点让他痛苦。    

  我是不是存心想死?他寻思。 

  要是你发现你认为幸存下来是一种悲剧,甚至比死去更甚,那么你一定是有问题。    

  那么,我究竟是不是存心想死? 

  也许是的。他终于承认。也许这不是是否想死的问题。而是想要逃避永远追随他的孤独,逃避无助的命运,寻找一个可以真正跟他面对面的对手,寻找一场真正可以结束的战斗。    

  不,他并不是想要死。他只是不想再度悲伤,不想再流泪,不想再失去朋友,不想再失去他那颗原本就粉碎的心里面,那些借来的碎片。 

  这些是不愈之伤。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有关系。

 

      国王看着麦穗田随着晚风的节奏阵阵舞动,在夕阳下被渲染成金黄一片,这是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刻。午后暗红的天光在消失之前,有那么一刻,会灿烂至极为一种绚丽的琥珀色。虽然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一种辉煌中结束,每一天却又不尽相同,因为美丽属于不同的云,不同的天,不同的风。这才是对生命最真诚的眷恋。 

 

  再也没有骑在马上、漫步在平原的黄昏了。 

 

       因为即使他不说出来,这一切也够让人悲痛了。 

 

 

  “是的,你周围的人也在死去,而你保持坚强。”莱戈拉斯说,“但是不要轻易回答我,埃斯特尔。我需要你回答之前好好想一想。别跟我说教,说什么你都懂,说什么这一切都可以补救,因为你也曾经失去过许多。我知道你也曾经失去,梵拉在上,我知道得很清楚。想想那些失去的人,不要只想他们的名字和脸庞,给他们声音,想想他们眼睛的颜色……想象他们不再生存在战争的年代也不再是战士。你失去他们不是因为敌人,不是因为刀剑,你失去他们是因为时间,是因为你自己,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失去他们,好像从来不曾真的失去……也从来不曾真的拥有。你曾经对我说,这双手臂拥抱过许多人,这双手臂埋葬过更多人,而且还会一直埋葬下去。看着他们衰老,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微弱,对着他们不断黯淡的面容直到他们彻底在你的眼前消失。告诉我,阿拉贡,这是怎样的感觉?他们缓缓的枯萎,他们注定要枯萎,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夜里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感受着罗汉黑夜宁静的微风。月亮在夜空中高悬,清澈而明亮。莱戈拉斯认为,比起太阳来,尽管月亮四周围绕着星星和夜色中的暗云,却显得更为孤独。太阳虽然是独自一人,但是它金黄的闪烁与刺眼的光辉却可以把一切的一切都笼罩住,将整个世界都化成自身的一部分。 

  莱戈拉斯沉思着,微笑了。活下来,这样去触动四周;活着,被四周这样触动……未必就真的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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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小杏,本命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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